至元二十一年
春,正月,乙卯,群臣上尊號曰:“憲天述道仁文義武大光孝皇帝?!睍r議欲大赦,參知政事張雄飛曰:“古人言,無赦之國,其刑必平。故赦者,不平之政也。圣明在上,豈宜數(shù)赦!帝嘉納之,遂止下輕刑之詔。 丁巳,敕:“自今凡奏事者,必先語同列以所奏。既奏,其所奉旨云何,令同列知而后書之簿;不明以告而輒書簿者,杖筆且齊。”
己未,罷云南都元帥府,府所管軍民隸行省。
甲子,罷揚州等處理算官,以其事付行省。
建都先為緬所制,欲降未能。時諸王桑阿克達爾及行省右丞臺布、參知政事伊克德濟分道征緬,于阿昔、阿禾兩江造船二百艘,順流攻之,拔江頭城,令都元帥袁世安戍之。遣使招諭緬王,不應,遂水陸并進,攻建都所都太公城,拔之。至是皆降。
庚午,立江淮、荊湖、江西、四川行樞密院,治建康,鄂州、撫州、成都。 王積翁久留大都,自詭能宣諭日本。甲戌,遣積翁赍詔奉使,賜錦衣、玉環(huán)、鞍轡。帝以日本俗尚佛,命普陀僧如智同往。積翁過溫陵,強取任甲所有四舶使行,取道慶元航海,中途鞭任,旋聞任有誶語,乃好語誘以官職。任佯諾,將至日本,醉從者以酒,遂殺積翁,掠其資逃去。 丁丑,云南諸路按察司官陛辭,詔諭之曰:“卿至彼,當宣明朕意,勿求貨財。名成則貨財隨之,徇財則必失其名,而性命亦不可保矣?!?/span> 二月,辛巳,以福建宣慰使管如德為泉州行省參知政事,征緬。 浚揚州漕河。
壬辰,邕州、賓州民黃大成等叛,梧州、韶州、衡州民相挺而起,湖南宣慰使薩里曼將兵討之。 命阿塔哈發(fā)兵萬五千人,船二百艘,助征占城;船不足,命江西省益之。 戊申,徒江淮行省于杭州,徙浙西宣慰司于平江,省黃州宣慰司入淮西道。
秦州總管劉發(fā)有罪,嘗欲歸黃華,事覺,伏誅。 適故宋宗室及其大臣之仕者于內地。
三月,丁巳,皇子北平王納珠哈至自北邊。王以至元八年建幕庭于和林,北留七年,至是始歸。右丞相安圖繼至。 丙寅,帝如上都。
夏,四月,令軍民同筑堤堰,以利五衛(wèi)屯田。
呼圖特穆爾征緬之師,為緬人沖潰,敕發(fā)思、播思、楊二家軍二千從征緬。 云南行省為破緬國江頭城,進童男女八十人。
五月,癸丑,樞密院言:“索多潰軍,已令李恒收集;江淮、江西兩省潰軍,別遣使詔諭,凡至者皆給之糧,舟楫損者修之,以俟阿爾哈雅調用?!睆闹?/span> 戊午,敕中書?。骸白嗄课膬约靶叮⒂妹晒艜?,不許用輝和爾字?!?/span>
乙丑,蠲江南今年田賦十分之二,其十八年以前逋欠未征者,盡免之。
阿嚕呼努言:“曩于江南民戶中撥匠戶三十萬,其無藝業(yè)者多,今已選定諸色工匠,馀十九萬九百馀戶,宜縱今為民?!睆闹?/span>
庚午,荊湖、占城行省以兵進據烏馬境,地近安南,請益兵。命鄂州達嚕噶齊趙翥等奉璽書往諭安南。 河間任丘縣民李移住謀叛,事覺,伏誅。
括天下私藏天文、圖讖、《太乙》、《雷公式》、《七曜歷》、《推背圖》、《苗太監(jiān)歷》,有私習及收匿者,罪之。 六月,壬子,遣使分道尋訪,測驗晷景、日月交食、歷法。
增官吏俸,以十分為率,不及一錠者量增五分。
庚申,改蒙古都元帥府為蒙古都萬戶府。
秋,七月,己卯,詔軍官勿帶相銜。
戊子,詔鎮(zhèn)南王托歡征占城。
帝怒占城叛服不常,命托歡與左丞李恒往會索多兵進擊之;復以安南通謀占城,令軍行假道于其國,且征其糧餉以給軍。 八月,己酉,御史臺言:“無籍之軍愿從軍殺掠者,初假之以張渡江兵威,今各持弓矢,剽劫平民,若不分隸各翼,恐生他變。”詔遣之還家。
辛亥,占城國王遣使奉表,乞回索多軍,愿以土產歲修職貢。
庚午,帝至自上都。
九月,甲申,京師地震。
丙申,籍嘉木揚喇勒智發(fā)宋陵所收金銀、寶器,修天衣寺;其飲器則賜帝師,蓋西僧欲得帝王蠲髏以厭勝致富也。 侍衛(wèi)士鄂爾根薩里擢朝列大夫、左侍儀奉御。因勸帝治天下必用儒術,宜招致山澤道藝之士以備任使,帝嘉納之,遣使求賢,置集賢館以待之。是月,命鄂爾根薩里領館事,辭曰:“陛下初置集賢以待士,宜擇重望大臣領之以親觀聽。請以司徒薩里曼領其事?!钡蹚闹?,仍以鄂爾根薩里為集賢館學士兼太史院事。 士之應詔者,盡命館谷之,凡飲食、供帳、車服之盛,皆喜過望。其弗稱旨者,亦請加賚而遣之。有官于宣徽者,欲陰敗其事,故盛陳所給廩餼于內前,冀帝見之,帝果過而問焉,對曰:“此一士之日給也?!钡叟唬骸叭暧闺抟姸鴵p之乎?士倍此以待天下士,猶恐不至,況欲損之,誰肯至者!”
鄂爾根薩里又言于帝曰:“國學,人材之本,立國子監(jiān),置博士弟子員,宜優(yōu)其廩餼,使學者日盛。”從之。
冬,十月,丁未,享于太廟。
丁卯,以招討使張萬為征緬招討使。
十一月,戊子,命北京宣慰司修灤河道。
辛丑,和爾果斯、敏珠爾卜丹、張雄飛、溫特赫并罷,安圖復為中書右丞相。以前江西榷茶運使盧世榮為右丞,前御史中丞史樞為左丞,布魯密實哈雅、薩題勒密實并參知政事,前戶部尚書拜降參議中書省事。 世榮,大名人,阿哈瑪特專政,世榮以賄進,為江西榷茶運使,后以罪廢。阿哈瑪特死,朝臣諱言利,無可副上意者??傊圃菏股袼]世榮有才術,謂能救鈔法,增課額,上可裕國,下不損民。帝召見,奏對稱旨,令與中書廷辨所欲行。和爾果斯等守正不撓,為強詞所勝,皆罷去,故復起安圖而世榮擢右丞,史樞等皆世榮所薦也。 初,安圖與北平王被哈都拘之,十年始得還,有譖其嘗受哈都官爵者,帝怒。斷事官石天麟亦自哈都部中還,奏曰:“哈都實宗親,偶有違言,非仇敵比,安圖不拒絕之,所以釋其疑心,導其臣順也?!钡叟浇?。 雄飛剛直廉慎,始終一節(jié),嘗召見便殿,語之曰:“聞卿貧甚,今特賜卿白金二千五百兩,鈔二千五百貫?!奔瘸?,又加賜黃金五十兩,雄飛拜受,封識藏于家。及其罷政,阿哈瑪特之黨矯詔追奪之?;蛴袆裥埏w自辨者,雄飛曰:“上以老臣廉,故賜臣。然臣未嘗敢輕用而封識以俟者,正慮今日耳,又可自辨乎!”尋起為燕南、河北道宣慰使,卒。
安圖之再入相也,力辭不允,往決于祁志誠,志誠曰:“昔與子同列者何人?今同列者何人?”安圖悟,入見,辭曰:“臣昔為宰相,年尚少,幸不失陛下事者,丞佐皆臣所師友。今事臣者皆進與臣俱,則臣之為政,能有加于前乎?”帝曰:“誰為卿言是?”對曰:“祁真人?!钡蹏@異者久之。志誠,丘處機之四傳弟子也,居云州金閣山,道譽甚著。安圖初為相,常過而問之,志誠告以修身治世之要,故其為相也,以清靜忠厚為主。及罷還第,退然若無與于世者,人以為有得于志誠之言云。 盧世榮既入中書,即日奉詔理鈔法之弊,自謂生財有法,用其法當賦倍增而民不擾。詔下會議,人無敢言者。翰林學士董文用謂曰:“此錢取于右丞家耶,將取之于民耶?取于右丞之家,則吾不知;若取于民,則有說矣。牧羊者歲常兩剪其毛,今牧人日剪以獻,主者固悅其得毛之多,然羊無以避寒熱,即死且盡,毛又可得乎?民財有限,右丞將盡取之,得無有日剪其毛之患乎?”世榮不能對。議者出,皆謝文用曰:“君似一言折聚斂之臣而厚邦本,真仁人之言哉!”
至元初,丞相史天澤,學士承旨王鶚等屢請以科舉取士,詔中書議定程式,未及施行。至是,和爾果斯與留夢淡等復言天下習儒者少而由刀筆吏得官者多,帝曰:“將若之何?”對曰:“惟貢舉取士為便。凡蒙古之士及儒吏、陰陽、醫(yī)、巫,皆令試舉,則用心為學矣。”方下中書省議,而和爾果斯罷,事遂寢。 十二月,甲辰朔,中書省言:“江南官田,為權豪、寺觀欺隱者多,宜免其積年收入,限以日期,聽人首實,逾限為人所告者征,以其半給告得?!睆闹?。
乙巳,御史中丞崔彧,言盧世榮不可為相,帝大怒,下彧吏,欲致之法,尋罷之。 盧世榮欲以均輸法益國賦,慮按察司撓其事,請令與轉運使亻并為一職,詔集議。左贊善大夫瓜勒佳之奇言:“按察司者,控制諸路,摘發(fā)奸伏,責任匪輕。若使理財則事冗,將彌縫自救之不暇,安能繩糾它人哉!并之勿便?!笔滤鞂?。之奇,滕州人也。 以丁壯萬人開神山河,立萬戶府以總之。
癸亥,盧世榮言:“京師富戶釀酒,價高而味薄,以致課不時輸。宜一切禁罷,官自酤賣,向之歲課,一月可辦?!睆闹?。
癸酉,命翰林承旨薩里曼,翰林、集賢大學士許國禎,集諸路醫(yī)學教授增修《本草》。 是月,鎮(zhèn)南王托歡軍至安南,殺其守兵,分六道以進。安南興道王以兵拒于萬劫,進擊,敗之。萬戶倪閏戰(zhàn)死于劉邨。
安圖言于帝曰:“阿哈瑪特專政十年,親故迎合者,往往驟進據顯位,獨劉宣、張孔孫二人,恬守故常,終始如一?!蹦顺舨可袝?,孔孫禮部侍郎。 是歲,詔燕南、河北道按察使博果密參議中書省事。
時盧世榮阿附僧格,言能用己,則國賦可以十倍于舊。帝以問博果密,對曰:“自昔聚斂之臣,如桑弘羊、宇文融之徒,操利術以惑時君,始者莫不謂之忠,及其罪稔惡著,國與民俱困,雖悔何及!臣愿陛下無納其說:“帝不聽。博果密遂辭參議不拜。 湖廣平章政事約蘇穆爾,貪縱淫虐,誅求無厭?;蛲裕骸俺鯕w附時,州縣長吏及吏胥富人,比屋斂銀,將輸之官,銀已具而事中止?!奔s蘇穆爾即下令責民自實,使者旁午,隨地置獄,株連蔓引,備極慘酷,民以拷掠瘐死者載道,所獲不資,約蘇穆爾盡掩有之。
有使至永州,判官烏克遜澤,戒吏美供帳,豐酒食,務順適其意。使者感愧,無所發(fā)其毒,因間以利害曉之,一郡由是獲安。盜起寶慶、武岡,皆永旁郡也。行省遣澤討平之,俘獲五百馀人,簡出其詿誤者百有五十人,上書言狀。誅其首惡者三十一人,馀得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