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琴,女,安徽省作協(xié)會員。

性別

國籍

中國

民族

漢族

正文

王曉琴有詩歌、散文、中短篇小說等見于《詩刊》《詩探索》《詩選刊》《西北軍事文學》《安徽文學》《滿族文學》《青年文學》《上海詩人》《中國詩人》《中國詩歌》《中國文學》《網(wǎng)絡(luò)文學》《翠苑》《椰城》《綠風》《現(xiàn)代青年》《蕪湖文藝》等數(shù)十家報刊雜志;有詩歌入選《2008中國詩歌年選》(中國詩歌研究中心主編)《21世紀詩歌精選》等多種選本;詩歌、散文曾獲“華東地區(qū)報紙副刊好作品二等獎”(組詩)、安徽省作協(xié)舉辦的“‘印象霧里青’全國詩歌大賽一等獎”及“安徽省報紙副刊好作品三等獎”(散文)及其他獎項。

小野菊

這些的?小

不上大雅

抑或小雅也算不上吧

它們乘風

時間像風一樣跑

它們就在風中奔跑

細小的花瓣

微弱的身影

瑣碎的腳步?拽著

季節(jié)?春天的浪漫

春天的花開

述說?微笑?妖嬈

它們不怨命運,不怪

上天的播種,將它們

拋在霜凍的季節(jié)

它們認命自己根衍根地生長

在田埂,在地場,在山坡,在巖壁

在匆匆而過的人叢里

我看到,黃的白的綠的紫的

帶有蒿蓼一樣的清苦的香氣

漫過我的眼睛,是霧的根

是陽光散打的格式

是風挽起了小發(fā)髻的摸樣

還有?場院門口的?歡鬧

讓時間沒有聽到?一瓣指針

落地的聲音

又感冬日

冬日,就是一片白

疊加一片抖動的瑟瑟

——這是小時候的記憶

空心的小背褡,兩只袖筒

交給寒風凄凄

那些白,一片干凈

沒有走過的痕跡

啄食的麻雀還未飛臨

雪被下掩藏的每一顆谷粒,純凈

——暗含光輝

大地一次又一次拱出沖動的激情

而我的小背褡

不僅剪出母親的操持和生活的艱辛

更讓我在被踐踏后的雪地上

捂緊前心后背,騰出臂膀

一手拽住遠方的友誼

一手攥緊貼身的愛情

一次又一次面對寒冷——

不會袖起手來

冬日雪花飛舞的時刻

我仿佛回到了故鄉(xiāng)

那些奔波的機翼在停機坪

來的去的,飄泊

雪花落地無聲

荒年的饑饉,蒲公英

把活路投到遠方

緩慢的磨盤,在村子中間

碾動粗細不一的日子

鄉(xiāng)親們稀一碗稠一碗

母親仔細穿針太陽的光線

縫補月亮地的虧缺

“兒”一聲“閨女”一聲

籬笆墻打碗碗花一次一次扎緊

對這些,我心懷感恩

像蒲公英的種子

懷揣沉默

飛一飛,就回歸故里

風暴中心

蛙鼓的小嘴,一張一合

一張一合,簡單到不需

譜曲、調(diào)弦,旋律和節(jié)奏

打開耳朵

枯黃的葉子飄起各色語言

它們像漫天散彈

帶著風俗的痕跡,和

一些物事日曬雨淋后的銹跡

光線的閃爍以及高一聲低一聲的含混

瘙癢你的皮膚掃痛你的臉

它們的鼓噪

啃不動峰巒錚錚的山巒

卻讓水的軟肋

掀起傾覆的巨瀾

——2010年2期《詩選刊》“中國女詩人作品專號”刊發(fā)

與一棵半邊蓮相遇

當心中的負荷,像稻穗

被沉沉甸甸壓彎

我就會碰到你,藏起來的小

藏起來的疼和軟

——半邊蓮

半生的磕磕絆絆

缺失的月色和暗淡

半把苦水和著雨水,都被吞咽

只把半邊的笑臉,迎著人看

我知道,你內(nèi)心的粉紅

如桃花,挑在高處的美

一懷柔情,蓮花一樣

依在水邊

雷電走過田埂,都會閃腰的日子

半邊蓮啊,我無法探知

你內(nèi)心那一絲清和甜

如何將你帶向深與遠

半邊蓮,一見到你

我就捂住傷口,不喊痛不說怨

而且我半生水腫的虛榮立見消散

還有那些被寂寞叮噬的癢

被無奈咬傷的絕望

也被輕輕嚼碎,敷傷時光

醉?綠

一片的綠啊

從淺醉的嫩綠,到酩酊大醉

這越來越深的綠色

燃燒著遠方,那人不來

小松菇,把濕悶的內(nèi)心

一簇一簇打開

在醉里看,你的身影

錯成云杉——

你也別把我說成,一朵興安杜鵑

你就向著冷稀的地帶找尋

那個躲進淺草,開著單瓣的

冰涼花,依稀

是不是正在醒酒的戀人

懷抱露水和湖泊

卻一次又一次,醉飲

以至沙秋鴨,把走路的姿勢

晃成醉漢,撲騰著湯旺河

漣漪,一圈一圈

親愛,我不知這合不合適宜

不知秋來,一棵白樺

帶著一片白樺,以高貴的金色

非議

即便秋風一葉一葉撕下

是否還能還我——

一個少年,目光里雪花的溫暖

我愿我身在清遠

如果,可以

我愿我身為英西峰林

我不險峻雄偉,卻有

喀斯特地貌的秀美

如果,可以

我愿我是桃花湖的水

我不遠流

只愿依著青山、良田和村口

早晨有鳥兒散落的啼鳴

打開一個寧靜的內(nèi)心

夜晚,母雞打鳴

喚我歸家的乳名

低頭、含笑,我不吭聲

我怕一說話,滿湖的水

立時紅成滿山滿坡桃花

我就佇立陽山關(guān)口吧

守候幾千年煙云

竹篙由青變黃

等待的心,望斷南嶺

我那長溪里撐排的兄弟

西出陽關(guān),一去不還

——我總要拾回你的遺骸啊

或是帶一個煙雨迷蒙,給你

故土,清遠

落?葉

當我把生長留給女兒

把光陰留在枝杈之間

我身體最后的起伏交給一塊山巒

流水之濱散落的顏色

由嫩綠轉(zhuǎn)而蔥綠?蝙蝠銜來黃昏

暮色四合的樂音?冥冥

風中的祈禱

將什么收縮又將什么放大

仿佛落在半空的葉片

一瞬間,擦亮晚歸的人:

“要走出聲響為自己壯膽!”

曾經(jīng)所有的,絢爛

被沙沙的腳步聲

踏踩得空明、寂靜

就像一場雪,來臨與消融

盛大的、無聲的

又像從來沒有發(fā)生

請原諒,我沒能及時尋找故鄉(xiāng)

故鄉(xiāng),不是我故意丟失的

一段歷史隱到屏風之后

“走在村外黑黑的野地,不能回頭

一回頭,身后護佑的神靈就會飛走”

——前面的路程還遠,故鄉(xiāng)

不是我不愿折身回返

我記憶的故鄉(xiāng),荒涼時光

是槐花開著的模樣

槐樹皮一樣粗糙的日子

鄉(xiāng)親們用扁擔壓著石磙子碾

多少日月擠壓著汗水和眼淚

皮膚上,土地、陽光

秸稈暴曬的熱烘烘的氣息……

故鄉(xiāng),我知道

你半生的辛酸,喂不飽昨天

總是拿秋后的收成撫慰勞累和傷痕

掰下的玉米棒,手一搓就碎成一粒粒

哪家的日子都是小小的,離離散散

一棵花椒樹,掛滿辛辣和溫暖

請原諒我和你的失散

請原諒小河在村口還打了個彎

一只黃嘴丫的小麻鴨

游失得再遠,依然記得

故鄉(xiāng)——

土色的小雀斑

在一群蜻蜓飛落的地方

當我寫下《在一只蜻蜓飛落的地方》

天空忽然飛來一片蜻蜓

它們在我的窗口忽上忽下

——這是真實的,我沒有虛構(gòu)!

我斷定,這一只兩只乃至一群的

蜻蜓,不是本地居民

這城市的高樓林立,高架林立

我不知它們怎樣穿越喧鬧的火線

——看樣子它們不是偶爾經(jīng)過

是我這些愛種花種樹的鄰居

種下一群蜻蜓定居小區(qū)的秘密

這些蜻蜓啊,都是早起晚歸的

一到雨天,各自歸隱不見蹤影

它們不停地飛,仿佛不知道累

偶爾歇息花枝上,也不收攏翅翼

幾乎聽不到閑下來交談

可我從它們透明的翅翼上,依然聽出

各自的鄉(xiāng)音,抖落一地

——《與一棵半邊蓮相遇》《請原諒,我沒能及時尋找故鄉(xiāng)》《我愿我身在清遠》發(fā)于《上海詩人》2011.3期;《在一群蜻蜓飛落的地方》發(fā)于《上海詩人》2011.3期、《當代詩人》2011.2期《翠苑》2011.4期;《醉綠》發(fā)于《綠風》發(fā)于2010.6期,《中國文學》2011.4期(包括發(fā)《落葉》和《我愿我身在清遠》

我說出,一點小小的秘密(組詩)

云水謠

云?水,寫你

不知怎樣落筆

我不是雨滴,以雪花的指尖

蘸黃絨絨新綠

濃了,淡了

都是江南煙雨

一卷的藍,輕舒

簾里簾外,一月草長

二月,忘歸于杏花看鶯羽

三月桃花的顏色自然是你的羞赧

而后,不用我說——

萬花之花,萬水之水

斟酌于安石榴的滿腹經(jīng)綸

餐風飲露,向日葵懷六甲

只為做一回

有云有水,如你

而我,最終能不能成為一片云水?

——一片云水輕攜一片云水,多美

湯湯、湯湯,流在山澗

飄飄、飄飄,飛出叢林

一朵花貼著一朵花溫暖

一首小詩躲進一首小詩淺吟

一個故事,說到秋天

村煙流水、天上人間

抖落得:清澈干凈

云水啊

云飄、水流

明月、清風

我,在云間水間

慢步疾走……

河灘上的鵝卵石

我不靠近山頂,水濕的枝條

就無法燃燒眉心

一灣淺灘,流水清清

秋光粼粼

一只河蚌,打開內(nèi)心

魚鷹沒有飛臨

(它連和魚的約定也弄丟了

一股火藥味在河面彌漫)

此刻,我沒動

不遠處一只鵝卵石也沒動

沒有翅膀的橢圓,滯緩了流水的速度

——流水啊

你是否知道它們心中的愿望已滿

沖啊,涮啊,多少年

連一枝垂柳也忍不住,伸出手臂

想幫忙——

兩個濕漉漉的鵝卵石啊

一會兒靠近

一會兒疏遠

它們咬不住一顆沙子,來盡情

哦,依稀是兒時過家家的小伙伴

影子,還赤腳站在

心的漣漪里,看——

蕪湖?鏡湖

明明有湖,為什么說:蕪湖

還要用草兒來荒蕪過去

斜風細雨,草越長越蔥綠

那些不小心的泄露,柳絮飛,柳絮飛

柳絮飛飛,擦一面鏡子

杏花桃花的臉兒,照得心事鶯聲燕語

波起波伏的,隨一葉白帆

轉(zhuǎn)過采石磯,越來越煙雨迷蒙

鰣魚游,鱭刀竄,江豚就要溜過灘

唯有鱖魚,桃花流水

不用青箬笠不用綠蓑衣

只需斜風細雨

一架彩虹跨江而去

此刻,千千姿態(tài)的鏡湖

軟軟地依隨

萬萬春綠的涌動

而蕪湖

則把塵世一面熱鬧的鏡子

靜靜地,貼在

燈火迭起的胸口

在一只蜻蜓飛落的地方

有時候,只要一小陣風

我們要說的話就捂在了山坳

春天一現(xiàn)身,就一定有使者開始丈量

你我隔山隔水,究竟多少路程

一定有一棵樹比你先到

一定有一池水比你先斟滿

也一定有一片暖暖的小草

舐舔牛羊的舌尖

我還知道

風兒扎著的花小辮,不搖

你一定不啟程

一朵迷迭香的笑靨,不開

你也一定心神不寧……

如果,你還呼吸著我的呼吸

我的秘密依然是你的足跡

——我小小的幸福呵

一定會在你的翅翼上

透明著,輕輕顫栗

五月,白色的安靜

一月梅花,二月杏花,三月桃花

四月末槐花剛剛啟程就來了梔子花

梔子花啊,五月里的白

是伴著玫瑰花、石榴花

白里透紅的

白,越加內(nèi)蘊地白

仿佛是

玫瑰花的溫言軟語

石榴花撩起的裙裾

都被按下——

一件快要敞開的白襯衫

你給牢牢釘上一排白紐扣

密密心思裁剪青瓦籬墻

飄飄發(fā)香挽門里門外扣眼

那一片壓過一片的白,仿佛是

天山雪水洗滌的濃濃淡淡

......知了在宣言,蛙們在亂竄

蛐蛐的騷擾,二聲三聲

都找不到調(diào)......

一切,如你所料

——風平浪靜,只在一個早晨

以雪白打開雪白,以冰清托起冰清

你讓隨后還想蠢蠢欲動的榴火

于八月,未央

——去了偏西方向

聽,《斯卡布羅集市》口哨——

聽你,我心中的悸動

不是大海,也不是草原被羚羊撞翻

白云——這些我內(nèi)心掏出的白鴿子

此刻,它們閃亮的翅膀墜上了烏黑的鉛

我祈禱,那些的落下

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不要讓一個小伙的等待,變成

花香的黑夜

流血的天堂

我的白鴿子啊,你要快些快些

飛回太陽的溫暖

香芹啊,你還開放著這一對戀人的相思嗎

鼠尾草,還在山崗上舉著不倦的等待嗎

迷迭香可是一直為沉睡永遠的姑娘歌唱

百里香是否正在穿越火線,替小伙子送去

那把皮鐮,像收割石楠一樣

收割戰(zhàn)爭和創(chuàng)傷

——這人世間啊,誰能告訴我

該用什么樣的針腳,織出亞麻光陰

換回,你們的青春

和愛情的香馨……

……雨落下的時候,天輕了

趕集的腳步快了

許多從大地胸口隆起的花朵

越過他和她——一直開到你我的胸前

每一縷海風都被熏香,沙灘上漫步的

一個小伙、一個姑娘

一個小伙、一個姑娘……

我愿他們

手握白鴿的哨音

趕往集市,買斷往日

所有的憂郁和哀傷——

——其中《云水謠》《在一只蜻蜓飛落的地方》《聽,<斯卡布羅集市口哨>——》和另一首《對著一株蒲公英沉默》發(fā)于《西北軍事文學》2010.6期

一種心境(組詩)

王曉琴

退??隱

已經(jīng)把春天讓出來了

雖然不很情愿

花紅柳綠的炫耀,給你吧

拾起榴火,退守石榴的城堡

秋聲卻毫無顧忌,打開

無意乍泄的滿腹霜雨

再一次退,退在一朵梅蕊

飄雪卻把一縷暗香灑落冬的心田

這一切,不是我的故意

本想退在一本書的靜

可是一個詞語在我的詩里不肯安寧

讓我從詩行深處再次跌痛

扦插葡萄藤

想扦插葡萄

只是想葡萄生出的長長的牽絆

沒有想過果實

那些事情留待以后

而眼下為葡萄澆水施肥

在澆水施肥中

看太陽和雨水怎樣經(jīng)過

藤蔓,吐出葉芽

片片葉子長大

夏日的夜晚,在葉的罅隙

看月亮長大到瘦小

再從瘦小到滿盈

聽星星如何濺痛一片葉一根藤

而后的某一天

忽然看見枝頭挑著你的心情

酸酸甜甜,晶晶瑩瑩

一朵花的貞言

那朵月季花多么鮮艷

開在路邊

她把采摘的人刺了一口

鮮血在花瓣上開放

而,輕輕碰觸便閉月含羞的

是含羞草的那一瞬的守節(jié)

她的溫柔

花朵啊

展示了生命這樣的美麗和真諦

我想到外婆、母親

李清照、居里夫人和那個簡愛的女子

還想到……

是她們讓我懂得一朵花的語言

摘下星星寫一句

其實,我不知

這是一句什么樣的語言

不知道用什么書寫

寫出它的結(jié)局

在空曠的歷史中

我,一頁一頁

翻讀昨日的星辰——

結(jié)繩記事

鉆畫巖石

銘刻青銅

羽墨紙絹

在鍵盤嘀嗒的速度里

一顆流星

濺痛我的雙眼,血與淚

繪畫熒屏

一朵小花

塵封故紙,沒有聲息

這些信息,我將怎樣寫給你

讓你十萬火急飛向下一個我期待的驛站

如今,誰還在把守陽關(guān)

你騎著奔騰的駿馬從天山滾塵而來

我披著柔軟的絲綢從江南飄袂而往

可是你我手中空空

扯不住一片白云為我們相戀做闖關(guān)的牒文

多么想牽手

云雨卻總是飄不過那一片天

你的心干裂成火焰山,我的情滿溢成東海岸

你我疼痛的距離僅僅在一滴淚和一粒鹽

陽關(guān),生死相隔的陰陽兩界呵

從古至今怎樣——“打馬過陽關(guān)”

你我輕軟的腳步如在夢境

心中的思念在夢醒夢酣的邊緣

走了千年,闖了千年

時光的沙塵風化了你我的初戀

關(guān)口的城碟依然站立,一尊遺址

守著沒有邊界的荒原

陽關(guān),我愿滴落鮮血舞起相思的長練

求來世來生被咀嚼千遍萬遍

駱駝刺一樣漫過那道隘關(guān)

我的外公和桐城派

據(jù)說,桐城學生要讀桐城派

讀的那些文章曾是我外公的教材

外公把自己的私塾納入桐城派星云

其實他與桐城派相隔很遠

但外公確乎姓張

生在桐城張家墨莊

外公尊桐城派教書育人

生逢戰(zhàn)亂薄酬艱難

他偏偏不知為鄉(xiāng)紳子弟開小灶籌點錢

于是他只好一半討飯一半子曰詩云

而今墨莊時代早已離遠

私塾的墨香飄散,外公病死于他鄉(xiāng)

我不知桐城那些學子是否

茁壯成長

(——發(fā)于《詩刊》2008年10月下半月刊“新星四人行”)

中篇小說《危情》發(fā)《滿族文學》2013年1期